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游古意(清魏鈊乾隆《安仁县志》卷九作周铨诗。题作《答曾进士》)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七言律诗 押微韵
死易程婴岂不知,十年后死未为非。
文辞未必改秦馆(左传瑕吕饴甥说秦穆事),敲朴徒能抱御衣。
无志何劳悲庙(此言黍离一诗忠矣,然略无兴周之志,与文侯之命辞气相似,曾不如捧御衣之有志也〖嘉靖本作「曾不如奉无衣之有志也」。丛刊本作「曾不如秦无衣之有■也」。〗。),得仁更不食山薇(余初受教先人,武王太公周公一闻扣马之谏,既杀,心焦然不宁。君臣合谋,惟有兴灭继绝,以谢天下,以服人心〖丛刊本作「以系人心」。〗。故立武庚殷王,尽有商畿内之地,姑命三叔以监之。其王者位号尚如故,与周并立。至三监挟淮夷叛,始杀武庚,始降王为公,黜殷命,而封微子于宋。故周书曰:「用告商王」。孔子序书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可见前此殷命未绝,殷王如故。伯夷虽采薇西山,见周家能悔过迁善,虽死无怨,并不食而死之。故孔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先君子云:此说闻之韩涧泉解《论语》。)
儒冠有愧一厮养(见《史记》、《汉书》、《武臣张升陈馀论》。),何忍葵心对落晖。
丞相刘忠斋书1288年7月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三、《叠山集》卷四、《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二七、《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二五、《古文奇赏》卷二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二三○、《南宋文范》卷三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七月吉日,门生衰绖谢枋得谨斋沐裁书百拜,托友人吴直夫献于内相尚书大丞相国公忠斋先生钧座。
惟天下之仁人能知天下之仁人,惟天下之义士能知天下之义士,贤者不相知多矣,能灼见三俊之心者,必圣人也。
某自壬戌以后,小夫竿牍不至门墙者二十七年,孰不以为简?
先生曰:「斯人也非简我也,必爱我也」。
今天下能知某之心者,孰有过于先生乎?
事有当言而不言,则非所以酬知己,某敢不避诛斥而僭言之。
君子之所为,必非众人之所识。
汤可就,桀亦可就,必道义如伊尹者能之,伯夷柳下惠不能也。
佛肸召可往,公山弗扰召可往,必圣神如孔子者能之,曾、颜、闵不能也。
传曰:「人各有能有不能」。
先生之所能,某自知某必不能矣。
大元本无灭宋之心;
郝奉使将命来南,欲使南北百万亿苍生同享太平之乐,至仁也。
只此一念,自足以对越上帝。
贾似道执国命十六年,欺君罔上,误国残民,其恶不可一二数。
拘行人,负岁币,满朝无一人敢言其非;
兵连祸结,亡在旦夕,满朝无一人敢声其罪,善类亦可自反矣。
天怒于上,人怨于下,国灭主辱,理固宜然。
天实为之,人岂能救之哉?
大元之礼三宫亦可谓厚矣,大元保全亡国之臣亦可谓有恩矣,江南无人才,未有如今日之可耻。
春秋以下之人物,本不足道,今可求一人如瑕吕饴甥、程婴、杵臼厮养卒,亦不可得矣。
先生少年为伦魁,晚年作宰相,功名富贵亦可以酬素志矣。
奔驰四千里,如大都拜见大元,岂为一身计哉,将以问三宫起居,使天下后世知君臣之义不可废也。
先生此心,某知之,天地鬼神知之,十五庙祖宗之灵亦知之,众人岂能尽知之乎?
师友之相知,古今宁几人哉?
事有可效忠于清朝者,某不可不言,先生亦不可不察。
近睹路县及道录司备奉尚书省指挥江淮行省知管公将旨来南,根寻好人,根寻不觑面皮正当底人。
此令一下,人皆笑之,何也?
江南无好人、无正当人久矣,谓江南有好人、有正当人者,皆欺大元也。
何以言之?
之亡也,以八百国之精兵不敢抗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继灭兴绝谢天下。
殷之后遂与周并立,使三监、淮夷不叛,则武庚必不死,殷命必不黜,殷之位号必不夺微子亦未必以宋代殷而降为上公也。
多士多方,依依然不忘旧君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视之。
太平君相待亡国臣民何如此其厚也!
岂非殷之旧国故都,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
唐人哀六国之灭者也,「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至今读者犹恻楚,六国臣子无一痛心刻骨,亦可谓无人矣。
楚怀王不过一至愚极闇之主耳,播弃忠直,信任奸邪,送死咸阳,无足哀者。
楚人乃怜之,如悲其亲戚,岂不曰楚本无罪,不过弱而不能自立耳。
楚灭矣,义陵一邑惓惓于旧君者惟一心,扶老携幼,肥遁桃源,后六百年,儿孙尚不与外人相接。
秦皇帝之威灵,蒙恬、蒙毅之智勇,岂不能尽执楚人而拘之?
天常民彝,不可泯灭,姑留此辈以劝吾忠臣义士可也。
岂非楚之旧国故都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
女真之破汴京也,劫二帝,据中原,土地人民皆其有矣。
粘罕多智人也,知地广人稠,未易心服,一读马伸、秦桧议状,为之动心变色,亟思一策处之。
尔后南北战者六七年,女真之待二帝亦惨矣,宋之臣子不敢置两宫于度外也。
今年遣使祈请,明年又遣使祈请,今年遣使问安,明年又遣使问安,一使死于前,一使继于后。
王伦一市井无赖狎邪小人耳,谓梓宫可还,太后可归,诸君子切齿怒骂,终则二事皆符其言。
行人洪忠宣拘留燕山,开门授徒,室燃敬其忠信诚悫,一日问之曰:「天下何时可太平」?
忠宣曰:「息兵养民则太平」。
又曰:「何如则可以息兵养民」?
忠宣读《孟子》齐宣王问诸侯救燕一章以对,和声琅诵曰:「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
又读《孟子》乐天畏天一章,曰:「小国能畏天,大国能顺天」。
室燃曰:「善哉善哉,吾计决矣」!
曾几何时,密授秦桧江南称藩国纳岁币之说,而息兵养民矣。
女真自丁未以后,安处中原,享国百有八年,而宋自戊午甲午,偷安江南者九十七年,非秦桧之功,皆洪忠宣读《孟子》劝室燃之力也。
岂非江左臣子犹有好人,犹有正当人乎?
以某观之,江南无好人,无正当人久矣,求好人、正当人于今日尤难。
江南一愚儒耳,自景定甲子以虚言贾实祸,天下号为风汉先生之所知也。
昔岁程御史将旨招贤,亦在物色中,既披肝沥胆以谢之矣。
朋友自大都来,乃谓先生以贱姓名荐,朝廷过听,遂烦旌招。
某乃丙辰礼闱一老门生也,先生误以忠实二字褒之,入仕二十一年,居官不满八月,断不敢枉道随人,以辱大君子知人之明。
今年六十三矣,学辟谷养气已二十载,所欠惟一死耳,岂复有他志?
先生过举之后,求得道高人者物色之,求好秀才者物色之,求艺术人者物色之,奔走逃遁,不胜其苦。
中书行省魏参政之言勒令福建有官不仕人呈文凭根脚者,又从而困辱之。
此非先生之赐而何,然先生岂有心于害某哉!
大抵朝廷一番求贤,不过为南人贪酷吏开一番骗局,趁几锭银钞,欺君误国莫大焉。
今则道录司备参政管公将隆旨,根寻好人、不觑面皮正当人,又物色及某矣。
某断不可应聘者,其说有三:一曰老母年九十三而终,殡在浅土,贫不能备礼,则不可大葬。
妻子爨婢以某连累,死于狱者四人,寄殡丛冢十一年矣。
旅魂飘飘,岂不怀归?
弟侄死国者五人,体魄不可寻,游魂亦不可不招也。
凡此数事,日夜关心,某有何面目见先生乎?
此不可应聘者一也。
二曰有天下英主必能容天下之介臣,微介臣不能彰英主之仁,微英主不能成介臣之义。
某在德祐时,为监司,为帅臣,尝握重兵,当一面矣。
蒯通高祖曰:「彼时臣但知有齐王韩信,不知有陛下也」。
滕公高祖曰:「臣各为其主。
季布项羽将,而尽力乃其职耳,项氏臣可得而尽诛耶」?
某自丙子以后,一解兵权,弃官远遁,即不曾降附。
先生出入中书省,问之故府,宋朝文臣降附表即无某姓名,宋朝帅臣监司寄居官员降附状即无某姓名,诸道路县所申归附人户即无某姓名,如有一字降附,天地神祇必殛之,十五庙祖宗神灵必殛之。
甲申岁大元降诏赦过宥罪,如有忠于所事者,八年罪犯悉置不问,某亦在恩赦放罪一人之数。
齐虽不仕,食西山,亦当知武王之恩;
四皓虽不仕,茹商山,亦当知高帝之恩,况羹藜含粝大元之土地乎!
大元之赦某屡矣,某大元之恩亦厚矣,若效鲁仲连蹈东海而死,则不可。
今既为大元之游民也,庄子曰:「呼我为马者应之以为马,呼我为牛,应之以为牛」。
世之人有呼我为宋逋播臣者,亦可呼我为大元游惰民者,亦可呼我为宋顽民者,亦可呼我为大元逸民者,亦可为轮为弹,与化往来,虫臂鼠肝,随天付予。
若贪恋官爵,昧于一行,纵大元仁恕,天涵地容,哀怜孤臣,不忍加戮,某有何面目见大元乎?
此不可应聘者二也。
太母之恩亦厚矣,谏不行,言不听,而不去,犹愿勉竭驽钝以报上也。
太母轻信二三执政之谋,挈祖宗三百年土地人民,尽献之大元,无一字与封疆之臣议可否,君臣之义亦大削矣。
三宫北迁,乃自大都寄帛书曰:「吾已代监司帅臣具姓名归附,宗庙尚可保全,生灵尚可救护」。
三尺童子知其必无是事矣,不过绐群臣以罢兵耳,以宗社为可存,以生灵为可救,阳绐臣民以归附。
太母之为人君,自尽为君之仁也。
知宗社不可存,生灵不可救,不从太母以归附,此某为人臣自尽为臣之义也。
语曰:「君行令,臣行志」。
又曰:「制命在君,制行在臣」。
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孔子尝告我矣。
君臣以义合者也,合则就,不合则去。
某前后累奉太母诏书,并不回奏,惟有缴申二王,乞解兵权,尽纳出身以来文字,生前致仕,削籍为民,遁逃山林,如殷之逋播臣耳。
太母上仙久矣,北向长号,恨不即死,然不能寄一功德疏如任元受故事,今日有何面目捧麦饭洒太母之陵乎?
此不可应聘者三也。
今朝廷欲根寻好人,不觑面皮正当底人,某决不可当此选。
先生若以三十年老门生,不背负师门为念,特赐仁言,为某陈情于江淮行省知管公,愿移关诸道路县及道录司,不得纵容南人贪酷吏,多开骗局,胁取银钞,重伤国体,大失人心。
俾某与太平草木同沾圣朝之雨露,生称善士,死表于道曰「宋处士谢某之墓」,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感恩报恩,天实临之。
司马子长有言:「人莫不有一死,死或重于太山,或轻于鸿毛」。
先民广其说曰:「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
先生亦可以察某之心矣。
干冒钧严,不胜恐惧战慄之至。
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 其三 西汉 · 严青翟
 出处:全汉文 卷十九
丞相青翟御史大夫臣汤昧死言:臣青翟等与列侯、吏二千石谏大夫博士臣庆等议:昧死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
制曰:「康叔亲属有十而独尊者,褒有德也。
周公祭天命郊,故鲁有白牡骍刚之牲。
群公不毛,贤不肖差也。
『高山仰之,景行向之』。
朕甚慕焉。
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
青翟、臣汤、博士臣将行等伏闻康叔亲属有十,武王继体,周公辅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为大国。
康叔之年幼,周公三公之位,而伯禽据国于鲁,盖爵命之时,未至成人。
康叔后扡禄父之难,伯禽殄淮夷之乱。
昔五帝异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时而序尊卑。
高皇帝拨乱世反诸正,昭至德,定海内,封建诸侯爵位二等
皇子或在襁褓而立为诸侯王,奉承天子,为万世法则,不可易。
陛下躬亲仁义,体行圣德,表里文武。
显慈孝之行,广贤能之路。
内褒有德,外讨强暴。
极临北海,西溱月氏,匈奴、西域,举国奉师。
舆械之费,不赋于民。
御府之藏以赏元戎,开禁仓以赈贫穷,减戍卒之半。
百蛮之君,靡不乡风,承流称意。
远方殊俗,重译而朝,泽及方外
珍兽至,嘉谷兴,天应甚彰。
今诸侯支子封至诸侯王,而家皇子为列侯,臣青翟、臣汤等窃伏孰计之,皆以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
臣请立臣闳、臣、臣胥为诸侯王(《史记·三王世家》)
东山书院1279年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八、《叠山集》卷七、康熙《广信府志》卷三四、同治《馀干县志》卷一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天子□□□□年,番阳李荣庭撰书辞托张国贤、彭汝翼来告谢枋得曰:「笃行先生赵公及其子忠福王严事朱文公
文公过其庐,忠定长子崇宪师之,忠定从弟汝靓有东山书院云风堂,乃笃行、忠定兄弟教子孙之所,题则文公笔也。
天下大乱,汝靓之后寒饥滨于死,终不以非道去贫,书院遂为北胥徒所有。
庭不忍见,鬻常产,倍价取之,不敢曰吾庐。
设先圣燕居堂,师友讲习藏脩各有所,规矩如国初四书院,肄业则明体适用如湖学,愿与天下英才共之。
俾文公之道大明于斯世,笃行、忠定之家学亦不绝矣。
子以为何如」?
枋得曰:大哉,李君之志也!
亦知学之有功于天地乎。
古之大臣能以道觉其君民者自伊尹始,能以学勉其君民者自傅说始,于国家若无所轻重也。
君不幸而有受之暴,臣不幸而有文王之圣,流风遗俗犹系天人之心者百馀年。
八百国之精兵,不能敌二子之正论,武王、太公凛凛无所容,急以兴灭继绝谢天下,殷之后遂与周并立。
使三监、淮夷不叛,则武庚必不死,殷之命必不黜,殷之号位必不夺,微子亦未必以宋代殷而降为上公也。
殷亡矣,多士多方不服者三十年,成王、周公以忠厚之心消其不平之气,曰「商王士」,曰「有殷多士」,曰「殷逋播臣」,未敢以我周臣民例而观之,矧敢视之如寇雠乎?
殷人何以得此于圣贤哉!
人纪不绝,天地赖焉,伊尹、傅说之教隐然在人心者未泯也。
江沱汉广之民一变为鴂舌,文王、召公之道化何在?
后九百年,一夫忠怀洁操,以楚人之声音而不失风雅之情性,指天为正,有殒无他。
楚亡矣,义陵一邑思楚逃秦,隐居桃源者六百年,子孙犹不与世接。
《召南》之教、《离骚》之义,吾于此见之。
我孔孟立教齐时,曰吾将以扶持三极,国人未必尽信也。
合天下精兵而不敢加一城之弦歌,悬穹爵重禄而不能夺五百之死义。
汉高帝雄心霸气,一世无人,闻此二事,为之骇愕,为之涕泗。
孔孟之教与天地为无穷者固不止此,此亦可以见其小验矣。
自有天地以来,儒道之不立,至今日极矣。
李君方将求师讲道,为江左诸儒倡,孰不迂之?
然而宇宙间无此迂士,天地且不立,况人乎!
由伊、傅至孔、孟,穷达虽不同,其道皆有功于天地,子知之矣。
枋得切有请焉。
今日师文公、学孔孟者必自读《四书》始。
意之诚,家国、天下与吾心为一,诚之至,天地、人物与吾性为一,夫人能言之;
手指目视常在于人所不见,戒谨恐惧常在于已所独知,天下能几人哉!
不心旷神怡于人所不堪之忧,不去欲存理于视听言动之隐,语人曰「舜之事吾可以有为,四代礼乐吾可以自信」;
舜与蹠不分于鸡鸣之善利,人与禽兽不分于昼夜之存亡,语人曰「吾正人心,即可成周孔,吾知性善即可为尧舜」。
孔孟六经之教万世,文公《四书》之助孔孟,所望于天下英才者果如是乎?
嗟乎!
五帝三王自立之中国,竟灭于诸儒道学大明之时,此宇宙间大变也,读《四书》者有愧矣。
虽然,达而行道者有负于孔孟,学者所当戒也;
穷而明道者终无负于孔孟,学者所当勉也。
庭祖仰高、国贤祖介持皆以有道祠于学,汝翼则笃行四世孙,观其志当有立于天下,所学必进而未止也。
风俗通义佚文卷:氏姓下 其六十一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四十
禄氏,武庚字禄父,其后以字为氏(《通志·氏族略》)
管蔡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
或问曰:「案《记》:管、蔡流言,叛戾东都。
周公征讨,诛以凶逆。
顽恶显著,流名千里。
且明父圣兄,曾不鉴凶愚于幼稚,觉无良之子弟;
而乃使理乱殷之弊民,显荣爵于藩国;
使恶积罪成,终遇祸害。
于理不通,心无所安。
愿闻其说」。
答曰:「善哉!
子之问也。
昔文武之用管、蔡以实,周公之诛管、蔡以权。
权事显,实理沈,故令时人全谓管、蔡为顽凶。
方为吾子论之。
夫管、蔡皆服教殉义,忠诚自然。
是以文王列而显之,发旦二圣,举而任之。
非以情亲而相私也。
乃所以崇德礼贤。
济殷弊民,绥辅武庚,以兴顽俗,功业有绩,故旷世不废,名冠当时,列为藩臣
逮至武卒,嗣诵幼冲。
周公践政,率朝诸侯;
思光前载,以隆王业。
而管、蔡服教,不达圣权;
卒遇大变,不能自通。
忠于乃心,思在王室。
遂乃抗言率众,欲除国患;
翼存天子,甘心毁
斯乃愚诚愤发所以徼祸也。
成王大悟周公显,复一化齐俗,义以断恩。
虽内信如心,外体不立。
称兵叛乱,所惑都广。
是以隐忍授刑,流涕行诛。
示以赏罚,不避亲戚;
荣爵所显,必钟盛德;
戮挞所施,必加有罪,斯乃为教之正。
今之明议也,管、蔡虽怀忠抱诚,要为罪诛
罪诛已显,不得复理。
内必幽伏,罪恶遂章。
幽、章之路大殊,故令奕世未蒙发起
然论者承名信行,便以管、蔡为恶,不知管、蔡之恶,乃所以令三圣为不明也。
若三圣未为不明,则圣不祐恶而任顽凶顽凶也不容于时世,则管、蔡无取私于父兄;
见任必以忠良,则二叔故为淑善矣。
今若本三圣之用明,思显授之实理,推忠贤暗权,论为国之大纪,则二叔之良乃显,万显三圣之用也有以,流言之故有缘,周公之诛是矣。
周公居摄,邵公不悦。
推此言则管、蔡怀疑,未为不贤。
而忠贤可不达权,三圣未为用恶,而周公不得不诛。
若此,三圣所用信良,周公之诛得宜,管、蔡之心见理,尔乃大义得通,内外兼叙,无相伐负者,则时论亦得释然而大解也(本集)
裴祗乞绝从弟耽丧服议 晋 · 徐亶
 出处:全晋文 卷七十二
阏伯实沈,亲寻干戈,而迁于商夏,朱象顽傲,凶国害家。
然唐无绝姓之文,虞有封鼻之厚,斯以重天姓、笃所承也。
周公刑叔,罪在党协禄父,欲周之亡,盖为王室耳,非以流言毁公为戮也。
召公犹惧天下未解,特使兄弟之义薄,乃作《棠棣》之诗,以示恩亲也。
耽以凶愚命卒,骨肉所哀,夫行过乎仁,丧过乎哀,未宜绝也(《通典》一百一)
本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五
周文之先。
自公刘后稷。
积德累仁。
以至于文王
天下之心归焉。
犹服事于商。
武王从兆庶之心。
顺历数之命。
以取天下。
既而有疾。
嗣王幼弱。
乃命周公旦以辅相成王
周公以弟之亲。
叔父之尊。
公其心而不疑焉。
摄天子履万乘车辂。
朝诸侯于明堂。
以施教化。
召公不悦。
四国流言。
伐四国。
戮管蔡。
以安社稷。
然后制礼作乐。
七年之后。
成王齿长德懋。
乃归其政。
公亦不离王室。
乃命伯禽受封于鲁。
思不变四海之望。
远乎哉君子。
周防也若是。
武王独知周公之才之美。
兄弟之国。
天下之人。
皆不知也。
向非周公
则非成王之天下也。
天下疑矣。
武王之心公乎哉。
知子之弱而私之。
知弟之德而让之。
且忧后世兄弟相及。
岂周之盛德为不及欤。
曰是知之深也。
所以能明辅相其子。
若有疑焉。
则与之天下。
希存其子亦难矣。
周公虽不为王者。
然其道则与太王王季文王为同德矣。
成康以降。
名仁者多矣。
孰可与之为伍。
盖姬周之得天下。
未几而武王崩。
之子禄父犹存。
若委少主
无圣人之助。
少康之举。
嗣夏(左传作祀夏)配天。
不其伟欤。
周公所以孜孜焉为而不有。
夫其圣德。
过于武王远矣。
今后王之嗣君也。
亦莫不蔽于私爱。
忘其善恶。
曰彼长也。
冢嫡也。
天下之本也。
莫之可易也。
至有不离襁褓之中。
童婴之列。
而即大位焉。
亦使强臣而为之辅。
其诏制之旨。
周公然也。
成王然也。
岂惟政乱国危。
殆宗庙不血食者有之矣。
曹马之君。
即其人也。
自征伐以来。
受命创业之主。
或起自布衣之中。
亭长之役。
部尉之列。
大夫之家。
卿相之位。
或历试诸难。
十年军中。
足以知历数在躬。
时运兴废。
经始之艰难。
臣下之忠良。
人情之巧伪。
是以出一言。
举一事。
易一法。
必使合于典诰。
垂于后世。
守文之君也。
生于深宫。
长养妇人之手。
慈爱之钟焉。
世子之教不行焉。
身躯则安于玉堂金殿舆服之盛。
耳目饱于声色靡曼之乐。
曷能知君臣父子之道。
忠信邪佞之属。
农桑艰难之本。
故小人易欺焉。
况幼稚乎。
且人君之心。
为天下之晦明。
仁者乐于明。
而匪仁者便于暗。
故时之晦也。
盗窃兴焉。
魑魅行焉。
君之晦也。
贤良死焉。
邪佞用焉。
是以小人奸臣。
唯乐于幼君少主
若保姆之态也。
以提其耳目。
导其言语。
教其喜怒。
行则行。
止则止。
易为之使。
欲求天下之治可乎。
况近世之嗣王也。
始自诞生厥月。
无问名之礼。
至于婚冠。
无金石之乐。
告庙之仪。
外莫闻焉。
春诵夏弦。
诗冬礼。
上庠齿冑之道。
或纵不知。
封爵之命。
掌言者亦不知其谁。
师保之道正其身乎。
左右之人贤与处乎。
其即位也。
降先君之册。
冢宰与百执事。
延颈内面而朝新君焉。
衮冕端拱元默于殿上。
雉扇荧煌。
香烟蓬勃。
左右纷纷焉莫之知也。
班列千百。
称庆而退。
至于积年之中。
宰执大臣。
延英入阁。
称述圣德。
舞蹈而已。
使有言者。
皆申有司。
徒空言耳。
敢及于时乎。
敢及于执权乱政之人乎。
设有一言。
明日之制行矣。
不复用矣。
历观前代明王贤后。
未尝不与名臣贤士厚享宴之礼。
接见之仪。
俾其忠信相亲。
亡于畏惮。
通于商较。
以正先王之得失。
以穷圣人之能事。
两汉金马石渠文章之选。
以备顾问。
侍从之臣。
至有大臣武帐之前亦奏谒。
或排闼于危疑之际。
以问安否。
以图后事。
太宗文皇帝贞观之初
北门之选举十六族也。
皆建功定策。
有布衣之交。
非天下文行之士不预焉。
既久与游处。
非唯知民间之疾苦。
时之否臧。
从而更之。
以熙帝载。
至于臣下之情性好恶。
无不悉焉。
他日之任用。
莫不适其材矣。
近世朝廷。
岂无忠信謇谔之士。
徒欲致身之危。
救时之弊。
指陈千百于上前。
敷扬其达乎。
谏章其览乎。
若复稍挂圣虑。
左右天颜。
得之矣。
又有以惑之矣。
其朝退也。
黄门伎女。
声乐骈罗。
俳优之人。
调笑相杂。
拥卫以至于内殿。
又日幸于两军。
游于其所。
其从乐乎。
断可知矣。
故自乾符之乱。
至于今日。
莫可救止。
少主奸臣之所为也。
或曰。
冢嫡之幼。
善恶未知。
思欲易之。
以卜长世。
废嫡立庶。
圣人所恶。
未知其可也。
曰。
君人者。
上以安宗
下以庇蒸人。
虽长嫡之义。
其不善。
易之可矣。
仲雍
王季之长子。
西伯之圣德。
断发文身。
以避于吴。
吴太伯
盖成父之志也。
隐公
鲁之贤君。
居位称摄。
欲让其弟。
后其长矣。
吾将与之。
桓公羽父之谮。
以疑其兄。
致于篡弑。
晋厉公之薨也。
子周有兄而不慧。
不能辨菽麦。
偫臣迎公子周以立政。
是以治三驾而楚不能争。
襄公之亡也。
君无长子。
赵盾思欲立长君。
乃迎公子于秦。
将欲立之。
穆嬴朝夕抱太子以朝。
且泣曰。
先君以此子之贤。
子之赐。
此子不才。
唯子是怨。
今君虽终。
言犹在耳。
此子何罪。
而外求君。
赵孟惧大义于众人。
遂背秦好立灵公
幼而好虐。
竟为所弑。
国是以乱。
汉高帝迁都长安也。
吕后妒于糟糠。
其子盈为太子
上以赵王如意似我。
知盈懦弱。
卒不能易。
惠帝之世。
几为吕妪所灭。
非平勃之□不能加诛。
及择诸王之贤者。
迎王于代邸。
是为文
不十年。
几致刑措。
昌邑之乱。
霍子孟定废立之册。
宣帝
遂获中兴。
卫伯玉之于晋武也。
君臣之交矣。
知主鬯之不惠。
必倾世祚。
尝抚其床而叹曰。
此座甚可惜也。
帝心不悟。
终以正度为君。
果致元海倡四方之乱。
宗庙焚燬。
两京版荡。
怀悯二帝。
俱为俘执而崩。
晋祚中绝。
国分为十六。
普天之下。
皆坠炉炭。
惠帝之所为也。
是知冢嫡贤。
而臣择立者必亡。
若立嫡为乱。
执古之道乎。
择善为治。
曰乱嫡庶之制乎。
且天子之孝。
安宗
克荷祖考之业。
卜世于长久。
岂以择善废不肖为罪乎。
至唐虞之君。
知其子朱均不肖。
不可付以宗庙之重。
又惧其流毒于生民。
乃弃其子而禅于有德。
若次子之贤。
遽以配天之业。
授于他人乎。
是知君唯其明。
不必拘伯仲之制。
易曰。
明两作离。
荐雷震。
若不明不法。
此覆国亡家之罪人也。
何长之为。
若君明于上。
小人比周之党。
其能进乎。
其获用乎。
其寘于乱乎。
主少不明者。
乱之本也。
故曰元良者。
天下之本也。
莫若先以正之。
正之者。
非在废长。
择善而已。
无使叔孙之祷曰。
主少。
国家多难。
祝我者使我速死。
无及于乱。
此忧之深也。
悲哉。
五经疑问 其六 北魏 · 房景先
 出处:全后魏文卷四十四
问:《周礼·秋官》司烜氏,邦若屋诛,为明呜焉。
曰:王道贵产,法理尚恩。
旧德见食,八象载其美;
五宥三刺,《礼经》宝其仁。
是以禄父巨衅,殷礼不辍;
三监乱德,蔡胤犹存。
罪莫极于无上,逆莫甚于违天。
行大辟祸不及族,理正刑愆止于身。
何恶当参夷之祸?
何戾受沦殄之辜?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三、《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历代名贤确论》卷一○、《唐宋名贤确论》卷一
武王克商,武庚禄父不诛矣,而列为诸侯。
周公相成王武庚禄父叛,殷之顽民,相率为乱,不诛也,而迁之洛邑
武王、周公,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
商之工臣,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
非至德能如是乎。
是以商之臣子心服而日化,至康王之世三十馀年矣。
世变风移,士君子出焉。
故命毕公曰:「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
始则迁其顽者而教之,终则择其善者而用之。
周之于商人也,可谓无负矣。
夫道何常之有,应物而已矣。
物隆则与之偕升,物污则与之偕降。
夫政何常之有,因俗而已矣。
俗善则养之以宽,俗顽则齐之以猛。
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
齐太公因俗设教,则三月而治,鲁伯禽易俗变礼,则五月而定。
三月之与五月,未足为迟速也,而后世之盛衰出焉。
伯禽之贤。
周公之训,而犹若是,苟不逮伯禽者,其变易之患可胜言哉。
武王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二、《鹤林玉露》卷三、《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五、《八代文钞》第二九册
武王克殷,以殷遗民封武庚禄父,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禄父治殷。
武王崩,禄父与管、蔡作乱,成王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
苏子曰:武王,非圣人也。
昔者孔子盖罪汤、武。
顾自以为殷之子孙而周人也,故不敢,然数致意焉,曰:「大哉,巍巍乎舜禹也。
禹吾无间然」。
其不足于汤、武也,亦明矣。
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又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伯夷、叔齐之于武王也,盖谓之弑君,至耻之不食其,而孔子予之。
其罪武王也甚矣。
此孔氏之家法也。
世之君子,苟自孔氏,必守此法,国之存亡,民之死生,将于是乎在,其孰敢不严!
孟轲始乱之,曰:「吾闻武王诛独夫,未闻弑君也」。
自是学者,以汤、武为圣人之正,若当然者,皆孔氏之罪人也。
使当时有良史如董狐者,南巢之事,必以叛书。
牧野之事,必以弑书。
而汤、武仁人也,必将为法恶。
周公作《无逸》曰:「殷王中宗、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上不及汤,下不及武王,亦以是哉。
文王之时,诸侯不求而自至,是以命称王,行天子之事。
周之王不王,不计之存亡也。
使文王在,必不伐纣,不见伐,而以考终,或死于乱,殷人立君以事周,命为二王后以祀殷,君臣之道,岂不两全也哉?
武王观兵于孟津而归,若不改过,则殷人改立君,武王之待殷,亦若是而已矣。
天下无王,有圣人者出,而天下归之,圣人所不得辞也。
而以兵取之,而放之,而杀之,可乎?
汉末大乱,豪杰并起。
荀文若,圣人之徒也,以为非曹操莫与定海内,故起而佐之。
所以与谋者,皆王者之事也,文若岂教反者哉,以仁义救天下,天下既平,神器自至,将不得已而受之,不至,不取也,此文王之道文若之心也。
谋九锡,则文若死之。
故吾尝以文若为圣人之徒者,以其才似张子房,而道似伯夷也。
杀其父,封其子,其子非人也,则可,使其子而果人也,则必死之。
楚人将杀令尹子南子南之子弃疾为王驭士,王泣而告之。
既杀子南,其徒曰:「行乎」?
曰:「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
「然则臣王乎」?
曰:「弃父事雠,吾弗忍也」。
遂缢而死。
武王亲以黄钺斩,使武庚受封而不叛,岂复人也哉?
武庚之必叛,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武王之封武庚,盖亦不得已焉耳。
殷有天下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虽无道,其故家遗俗未尽灭也,三分天下有其二,殷不伐周,而周伐之,诛其君,其社稷,诸侯必有不悦者,故封武庚以慰之,此岂武王之意哉。
故曰:武王非圣人也。
三监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五、《仁山文集》卷一、《金华文徵》卷八、《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二
武王、周公伐殷,诛而立武庚,使管叔、蔡叔、霍叔监殷。
管叔以殷畔,虽孟子亦认为周公之过,而苏氏又盛称为武王之疏。
以成败之迹言之,过则诚过而疏则诚疏矣,而圣人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于此略可见;
然以处事之理言之,固亦未为疏也。
君臣之际,天下之大戒。
昔者成汤伐桀则放之,武王克殷而死矣。
武王为天下除残而已,固不必加兵于其身也,圣人恶恶止其身而已,固不必诛绝其子孙也,于是立武庚以存其祀。
以常情论之,诛其父而立其子,安知武庚之不复反乎?
虑其反而不立,与立之而不能保其不反,是不得两存之也。
于是分殷之故都,使管叔、蔡叔、霍叔为之监以监之。
夫天子使其大夫三监,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亦殷礼也,况所使为监者,又吾之懿亲介弟也,武庚何得为乱于其国?
假使管叔而至不肖,何至挟武庚以叛哉?
圣人于此,亦仁之至、义之尽矣。
不幸武王则既丧,成王则尚幼,而天下之政则周公摄之,是岂其得已也?
管叔者,国家之谓何,又因以为利。
彼固以为周之天下,或者周公可以取之,己为之兄而不得与也,此管叔不肖之心也。
而况武庚实嗾之,于是倡为流言以撼周公,既而成王悟,周公归,而遂挟武庚以畔。
武庚者,瞷周室之内乱,亦固以为商之天下或者己可以复取之,三叔之愚可因使也,此武庚至愚之心也。
而况三叔实藉之,于是始为浮言以诱三叔,既而三叔与之连,遂挟三监、淮、奄以叛。
夫三叔、武庚之叛,同于叛而不同于情。
武庚之叛,意在复商;
三叔之叛,意在于得周也;
至于奄之叛,意不过于助商;
而淮夷之叛,则外乘应商之声,内撼周公之子,其意又在于得鲁。
三叔非武庚不足以动众,武庚非三叔不足以间周公,淮夷非乘此声势,又不能以得鲁。
此所以相挺而起同归于乱周也。
抑当是时,乱周之祸亦烈矣,武庚挟殷畿之顽民,而三监又各挟其国之众,东至于奄,南及于淮夷、徐戎,自秦汉之势言之,所谓山东大抵皆反者也。
其他封国虽多,然新造之邦,不足以禦之,故邦君禦事有「艰大」之说。
其难难诚大也,有「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之说,是欲闭关自守也。
《大诰》一书,朱子谓其多不可晓。
以今观之,当时邦君旧人,固尝与于武王吊伐之事者,非不知殷之当黜也,特以事势之艰大,故欲违卜自守耳。
是以《大诰》一篇不及其他,惟释其「艰大」之疑,与其「违卜」之说,自「肆予冲人」以下,释其艰大也;
「予惟小子」以下,释其违卜也;
「尔惟旧人」以下,释其艰大也;
「予曷其极卜」以下,释其违卜也。
若夫事理则固不在言矣。
抑《大诰》之书,曰「殷小腆」、曰「殷逋播臣」,于三监则略而不详,何也?
盖不忍言也。
不忍言,则亲亲也。
其卒诛之,何也?
曰:亲亲尊尊,并行不悖,周道然也。
故于家曰亲亲焉,于国曰君臣焉。
象之欲杀舜,止于乱家,故舜得以全之;
管叔之欲杀周公,至于乱国,故成王得以诛之,周公不得以全之也。
使管叔而可无诛,则天下后世之为王懿亲者,皆可以乱天下而无死也;
可以乱天下而无死,则天下之乱相寻于后世矣,而可乎?
故黜殷,天下之公义也;
诛管蔡,亦天下之公义也。
夫苟天下之公义,圣人不得而私,亦不得而避也。
吁!
是亦成王、周公之不幸也。
微子不奔周辩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五、《仁山文集》卷一、《金华文徵》卷九、《南宋文范》卷五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八二
读《西伯戡黎》、《微子》之书,而知商之所以亡,周之所以王也。
祖伊之辞,在于警,而初不及于咎周。
微子、箕子诸公在于叹之必亡,而未尝忌周之必兴。
祖伊、箕子、王子比干武王、周公皆大圣贤,其于商周之际,皆可谓仁之至、义之尽,其有以知之必亡、商之信不可以不伐审矣。
诸子岂舍理而论势,武王岂以一毫私意利欲行乎其间哉!
然观微子之所自处与箕子之所以处微子者,不过遁出而已,而孔氏遂有知必亡而奔周之说,何微子叛弃君亲而求为后之速也?
此必不然矣。
而《传》又有武王克商,微子面缚衔璧、衰绖舆榇之说,是又《传》之讹也。
武王伐纣,非讨微子也。
使微子而未遁,则面缚衔璧,亦非其事也。
且如孔氏之说,则微子久已奔周矣,如左氏之说,则微子面缚请降矣,武王岂不闻微子
纵其时周家三分天下有其二,业已伐商,无复拘废昏立明之节,然宾王家,备三恪,何不即以处微子,而顾首以处武庚也?
武王不亦失人,而微子不亦见却可羞之甚乎?
故子王子谓面缚衔璧,必武庚也。
后世失其传也。
武王为生民请命,其于,放废之而已,必不果加兵其颈也。
既而入商,则已自焚矣。
武庚嫡冢,父死子继,则国家乃其责,故面缚衔璧、衰绖舆榇造军门以听罪焉。
武王之自焚,怜武庚之自罪,是以释其缚,焚其,使奉有殷之祀,示不绝也。
微子则遁于荒野。
一时武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百尔恩礼,举行悉遍,而未及微子,以微子遁野,未之获也。
武庚再叛,卒以就戮,始求微子以代殷后,而微子于此,义始不可辞耳。
前日奔周之说,毋乃躁谬已乎?
至于比干、箕子,俱以死谏。
比干偶逢之怒而杀之,箕子偶不见杀而囚之为奴耳。
囚而为奴,如汉法髡钳为城旦舂、为鬼薪是也。
而说者又谓箕子之不死,以道未及传也。
夫道在可死,而曰吾将生以传道,则异日扬雄之《美新》拟《易》,可以自附于箕子之列矣。
箕子岂知他日之必访己而顾不死以待之哉?
此皆二千馀载间诬罔圣贤之论,故予不可以不辩。
咏古 其四 明末清初 · 屈大均
 押词韵第十七部
管蔡殷遗臣,忘亲以徇国。
武庚志中兴,忠孝皆可则。
天命已去殷,报雠终勿恤。
如何微与箕,弗往为羽翼。
凄酸麦秀歌,迷民泪沾臆。
故都遂丘墟,徬徨亦何极。
微子碑颂 唐 · 贾至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六十八
昔者高宗既殁。殷始错命。
政有斁伦败纪。事有梗神虐天。
迄于独夫。积慝乃稔。
武庚不化。茅土再血。
元鸟之祀。宜其忽诸。
噫。汤之德衰。
微子复兴于宋矣。微子讳启
帝乙元子帝乙懵贤之故。
而神器不集于君。君肃恭神人。
恪慎克孝。才兼八元之伟。
德首三仁之列。始在择嗣。
箕子赞焉。尹兹东夏
周公嘉焉。殁而不朽。
仲尼称焉。睹其进思尽忠。
则忤主以竭谏。退将保祀。
则全身以逃难。去就生死之涂。
沈吟出处之域。有以见圣达之情也。
若乃受为不道。暴殄天物。
剖谏辅之心。解忠良之骨。
亿兆坠于涂炭。宗祧困于臲卼。
而君崎岖险阻。避迹藏时。
免身龙战之郊。解缚鹰扬之帅。
卒能修复旧物。统承先祀。
七百馀年。歆我神祇。
非明德至仁。其孰能与于此。
于戏。国之兴亡。
不独天命。向使帝乙舍受而立启。
箕子而后少师。则文王未可专征于诸侯。
武王未可誓师于牧野。虽周公之圣。
不过子产善相矣。太公之贤。
不过穰苴之法矣。是太王季历
帝乙微子而亡。成败系人。
不其昭彰乎。皇帝二十有一载
予作吏于宋。思其先圣遗事。
求于古老舆人。则得君之祠庙存焉。
盛衰纷纶。年祀超忽。
乔木老矣。灵仪俨然。
椽栾茨塈者月继。蘩牲币者日接。
何百代之后。而仁风独扬乎。
留连庙庭。乃作颂曰。
天革元命。皇符在木。
元天降灾。上墋下黩。
人怨神怒。川崩鬼哭。
赫赫周邦。如临深谷。
逖矣微子。逢时颠沛。
居亡念存。处否求泰。
谏以明节。仁而远害。
作诰父师。全身而退。
龙战于野。鸟焚其巢。
桓桓周王。奄有商郊。
面缚就执。牵羊投庖。
祀商脩器。启宋分茅。
嗟尔宋人。来苏是仰。
穆如雨润。霭若养。
以戴以翼。是宗是长。
茫茫旧封。千载馀响。
我来祠庙。永挹遗芬。
荒阶蔓草。古木垂云。
惆怅曩贤。徘徊日曛。
镌石纪德。用流斯文。
策问一十六首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栾城第三集》卷五
问:大钱直十行于世,仅十年矣,物重而钱轻,私铸如云,百物踊贵,民病之久矣。
朝廷知之,凡官府之积以数千万计,而民间之畜不可胜数。
以民之不易也,弃而不惜,十损其七。
圣人仁民之意,可谓深矣。
然窃意旧钱耗于盗铸,新钱在者十三,而公私百用大率如故。
求所以善其后者,不可不预讲也。
愿著之于篇,有司将有采焉。
问:尧、舜、周、孔之道行于天下,无一物而不由,无一日而不用,而佛、老之教常与之抗衡于世。
世主之欲举而废之者屡矣,而终莫能,此岂无故而能然哉?
诸生皆学道者也,请推言其所以然,辩其不可去之理,与虽不去而无害于世者,详著之于篇。
问:河朔有桥非古也,河流于澶而桥始成,南北通行,契丹来和,百有馀年,夫岂偶然也哉?
今河出于滑,古所谓白马之津也。
白马之津是谓官渡,渡则可,桥则否。
桥屡成矣,而河涨辄败。
以虏使之岁至也,而不能已。
朝廷睦邻之意厚矣,而河朔之人或以为病。
方今之计,其便安在?
问:士大夫居闾阎间,习知民病,其多不可尽言也。
姑问其六,曰:何以使民习于孝悌而无邪僻?
何以使士安于实行而无矫伪?
何以使吏食其禄而无妄取?
何以使文符稀少而赋敛时办?
何以使兵安其戍而无逃叛?
何以使囹圄空虚而无数赦?
问:尧忧洚水之害,朝多贤者不用而用鲧。
鲧九年无成功,民被其患者多矣。
武王克商,微子帝乙元子,其贤闻于天下,不立而立武庚武庚卒与三监叛,几为周室大患。
此二圣人者,知其不可用而用之耶,抑亦未之知耶?
宜有以辨之。
问:孔子称颜子箪食瓢饮,不改其乐,一时门弟子莫及之者。
韩子以此为哲人之细事。
子路称千乘之国,师旅饥馑之馀,可使有勇而知方,孔子目之以政事,不以仁许之,而孟子以为贤于管仲
孟子、韩子之言果得孔子之意矣乎?
问:三代圣人其所以治天下,大者诸侯,其次井田,其次肉刑。
自三代之衰,强弱相吞,而诸侯自灭;
贫富相并,而井田自坏;
劓刖伤人,而肉刑自废。
汉唐之间,儒者咨嗟太息,欲复三代之故而不能者多矣。
请详论之,此三者诚耶?
三代圣人以此治天下凡千有馀年而未尝变,当时亦莫以为者。
诚是耶?
自汉至今亦数千载,时用时舍,迨今扫荡无馀,而天下未尝不治。
学者宜知其故,不可不论也。
问:学者皆宗孔孟,今考之于书犹有异同之说,姑论其一二。
孔子之于管仲,虽以为小器,而许其九合之仁;
其于子路虽称其有折狱之明,无缊袍之耻,而知其不得其死。
至于孟子则高子路,下管仲
孔子之于伯夷、叔齐,以为古之贤人;
柳下惠言中伦,行中虑,而讥其降志辱身。
至于孟子则皆以为圣人。
然则学者今将从孔子欤,从孟子欤!
其明言之。
问:舜命九官,凡为国之政无一不举。
历夏商至周六官之典备,至于今循之。
然以今之官考舜之旧,而虞稷二官独废而不修。
耕耨稼穑,草木鸟兽,皆民之所赖以生,而国用之所由以足者,而独无以专治其事,岂后稷、伯益之官昔为虚设,而舜之所命亦有不切于事者欤?
可详论之。
问:鲁自宣公失政,三桓窃抚其民,至昭公,五世不竞,将逐季氏,遂以失国。
孔子定公,将堕三都,费人不顺,兵及公侧,仅而胜之。
成人拒命,伐之不克,几至于乱。
孔子之为是何也?
及其自卫反鲁,虽为大夫,不任其事矣。
季氏将用田赋,使冉有访焉,默而不答。
然齐有田氏之祸,则沐浴而朝,请举兵讨之。
哀公君臣非能正邻国之乱者,孔子之为是,亦何也?
问:郊祀天地,见于《诗》《书》,固有国之常礼也。
三代既衰,礼失其旧。
秦汉之间,祀五畤,封太山,礼汾阴,杂出于郊祀之外,儒者以为此礼之大者。
然五畤废于汉元,封禅止于晋武,当时自以为贤于秦汉。
今将考论其实,此三者于唐、虞、三代抑尝行之乎?
所谓封禅七十二君亦可信乎?
秦不足言,汉之诸儒初不言封禅,封禅之端发于相如相如之言抑可信乎?
问:祖宗承五代之馀,礼乐未完,学校未立,其所以为天下者,皆汉唐之遗事也。
然自今观之,其削平僭乱,攘却夷狄,战必胜,攻必取。
及天下已平,祥符景德之间,百姓家给人足,相贤将勇,中外无事,朝廷有诤臣,州郡有循吏。
至于文章之盛,至与汉唐相若。
敢问其所以致此者何也?
今自十有馀年,礼乐学校之政几一新矣,其将追继祖宗而止耶?
汉唐不足言,其于三代其亦庶几矣乎?
问:桓文,五伯之盛也。
方是时,楚以诸侯而僭称王。
召陵之会,桓公责包茅之不入而不及其僭。
柯之盟,曹沫兵劫桓公以求侵地,而桓公不以为罪。
城濮之战,文公以君避臣,而不以为耻。
围郑之役,秦伯私与郑盟,引兵先归,而文公不讨其贰。
敢问伯者之盛,固若是而可乎?
问:人之所同好者生也,所同贵者位也,所同欲者财也,天下之大情尽于是矣。
然此三者,常相为用。
生者人之本也,无财则无以生,无位则无以养生而理财。
作《易》者盖知此矣。
既言三者而参之以仁义,其旨安在?
问:贤不肖之不能相及,虽父子兄弟之间有不免焉。
尧舜之朱、均,周公之管、蔡,盖无足疑者。
至于孔子门弟子三千馀人,其所谓贤者十人而已。
此十人者与孔子周旋于天下,久者数十年,其历试而详观之者审矣。
子路卫出公庄公自晋反卫,劫孔悝而盟之,子路孔悝庄公于台上,不知父子争国之不可也。
田常乱齐,宰我助田氏,以陷于大戮。
此二人者,亦何为立于孔氏之门乎?
问:善为国者惟其称耳。
其取士也,因官而取人,故士无溢员;
其用财也,量入以为出,故财无不足;
其治边也,量力而辟土,故边无不守。
今也取士日广,则官不能容;
用财无艺,则常赋不足;
开边日远,则见兵愈劳。
将以救此,盖有举意而办者,亦有改途易向,虽久而不能办者,试详论之。
庸言(八)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六、《诚斋集》卷九二
或问:「仁义礼智为四乎?
为一乎」?
杨子曰:「一而已矣」。
「曷谓一」?
曰:「礼生于义,义生于智,智生于仁」。
杨子曰:为人谋甚于为己谋,则谋无不忠。
责己欺甚于责人欺,则交无不信。
既见圣甚于未见圣,则传无不习。
杨子曰:市之为道也,竞晨而昼,竞昼而旰,竞旰而夕,虽止其竞不可也。
夕矣,虽使其竞亦不可也,故圣人观复
杨子曰:引重者先进之盛德,自重者后进之报德也。
或谓:「曹公不报赤壁之役,其怯乎」?
杨子曰:「赤壁之役吴胜也,不报赤壁之役,魏胜也」。
杨子曰:烛定则明,摇则昏,而况心乎?
杨子曰:有为而为,不若无为而不为。
或问「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
乾坤有毁耶」?
杨子曰:「乾坤毁而后可以去易,去易而后可以息乾坤」。
杨子曰:由道以出器者道不孤,由器以复道者器不流。
或问:「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何也」?
杨子曰:「存乎易者其易死,存乎人者其易生」。
或问:「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何谓也」?
杨子曰:「志为政,则气听乎志。
气听乎志,浩然之气也。
气为政,则志听乎气。
志听乎气,未定方刚,既衰之气也。
血气之气,盈则暴,虚则屈。
道义之气塞乎天地矣」。
「然则气何以能动夫志也」?
「子不见夫蹶与趋者乎?
踣于行者,其心骇然以震;
亟于趋者,其心躁然以争。
盖气外折则心内悸,气外骛则心内竞」。
「然则使圣人而蹶且趋也,其心若之何」?
曰:「圣人吾不得而知矣,君子死而结缨,足可蹶,心不可蹶。
君子徐行后长者,身乎趋,心乎不趋。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
或问:「心与性为一乎,为二乎」?
杨子曰:「心与性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性也。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心也。
《泉水》之诗曰:『相彼泉水,亦流于淇』。
心与性之谓乎」?
或问:「『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何如」?
杨子曰:「召公不云乎:『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子夏之言是,召公之言非矣」。
杨子曰: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君子小人消长之理也。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死生之理也。
或谓:「大人不失赤子之心。
谓其泊然无喜怒乎,赤子之喜怒非泊然矣;
谓其漠然无哀乐乎,赤子之哀乐非漠然矣。
然则赤子之心,何者为心欤」?
杨子曰:「有感心,无流心」。
杨子曰:君子之学,一归焉而已矣。
百其涂,奚伤焉?
曾子言忠恕,夫子未之言也。
孟子言仁义,子思未之言也。
问鬼神杨子曰:「神者,气之灵。
鬼者,体之毁」。
杨子曰:栖一尘于睫,则其大如车轮。
置车轮于百步之外,则其小如一尘。
或问:「断一草木,杀一鸟兽,夫子以为非孝,何也」?
杨子曰:「爱心存乎尔,则及乎草木鸟兽。
爱心亡乎尔,则至于无父无君」。
或问:「管、蔡之间周公,其忠周欤」?
杨子曰:「非也,号焉而已矣」。
「然则其挟武庚,忠商欤」?
曰:「非也,号焉而已矣」。
「然则其志焉在」?
曰:「王焉而已矣」。
「何谓号」?
曰:「公将不利孺子,其号忠周也;
武庚,其号忠商也。
不周之忠,则周公不可得而杀;
不商之忠,则商民不可得而激。
周公不杀则周室不亡,商民不激则管、蔡无众。
武庚以兴商,商兴而周亡,周亡而毙武庚以自王,此管、蔡之谋也。
故周室譬则秦也,武庚譬则义帝也,管、蔡譬则刘、项也」。
微子之命论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横浦先生文集》卷九、《南宋文范》卷五四
微子帝乙长子,特以其母初贱而生,故不立。
母后贵而生,故得立。
然而无道亡天下,其子武庚又背叛亡其国,商绪宜绝矣。
周家忠厚,不忍灭商宗庙社稷,卒封微子以为商后,且使成汤以来不泯祭祀,凡三十二传而灭于齐。
是全之宗祀者,微子也,使微子帝乙有天下,岂有牧野之事乎!
呜呼,自尧舜之风一变,其间祸故可胜道哉!
余深痛启之不能上继唐虞,而使后世至此极也,悲夫!
康诰论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横浦先生文集》卷九
三监既诛,乃尽以其地封康叔,然周公不以微子,何也?
微子贤者也,夫何疑哉?
盖所以一商人之心也。
武庚之叛,以故都之人思商家旧德,故因以骋其区区之忿焉。
微子虽贤,商人见微子乃商家子孙,其心不能无感伤,奸雄乘此,又将生变,如此则天下何时可一乎?
周公奇谋密计,以周家懿亲主之,不复以商氏子孙杂于其间,如此则奸雄亦知无可奈何,而其起乱之心止矣。
微子在宋,自不害修汤之礼物,而周家忠厚仁义之心,已炯然著在天下,岂非经纶之妙乎?
若夫此篇所主,大抵在明德谨罚,不特恃区区刑杀,专以明人道之大伦以教商民而已。
此所以见周家之盛欤!
多士论 宋 · 张九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横浦先生文集》卷一○
此多士者,周所谓顽民,乃商家之忠臣也。
盖其被之酷,如在汤火中,一旦武王伐纣,民虽皆有生意,既而见有天下者非商家之子孙,在朝廷者非商家之大臣,往来导达者非商家之使者,则又悲辛忿懑,故欲与武庚举事,再复商家之社稷也。
由此观之,岂非在商为忠臣乎!
然而在周谓之顽民者,何也?
周武王伐商,非为一己,乃救此无辜之民,今得安居乐业,乃反怨叛,非顽而何!
然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商久矣,商人周于我何有哉?
周公无如之何,所以作此奇计,营建洛邑,迁商民于是,使其耳目一新,心志变易,日见周之士大夫,日闻周之号令,日被周之德化,变念商之心为念周之心,岂不宛转巧妙乎?
观此所诰,其言温如春阳,润如时雨,使之有感动之心,而无斗狠之意。
其论迁居于洛,则曰「是惟天命,无我怨」;
论夏迪简在王庭,则曰「予一人惟听用德」。
既安慰其劳苦之馀,又开勉以选任之意,使人人自喜有仕宦之望,而无摈绝之忧,有一家之心,而无防闲之苦。
呜呼,周家忠厚之风,其亦见于此乎!